第四百零五章：兴邦（二）

　　章邯和赵佗的眼睛中都带着些许兴奋，他们在这会稽郡外等待了太长时间了。
　　虽然会稽郡如今看似被掌控在姒氏族人的手里，但其实还是被杨天翼掌控着，而且姒氏族人也不敢不让杨天翼给大秦的军队送粮食。
　　所以他们的生活也还算可以。
　　但就这样子呆在这里，始终不是一个好事，他们还是想要驰骋在战场上。
　　如今终于收到了杨天翼的文书，他们怎么能够不兴奋呢？
　　征讨逆贼的日子，已经来临！
　　章邯立刻着甲，眼睛中带着兴奋地神色：“速速命令全军休整，只要看到杨郡守的信号，便立刻率军冲入会稽郡中，斩杀逆贼！”
　　赵佗也是兴奋地手忙脚乱：“我说章将军，等到将会稽郡的逆贼给斩杀殆尽，我们是否就可以开始计划攻打百越的事情了？”
　　章邯看着赵佗兴奋的神色，有些无奈的扶额叹气，但他眼睛中那闪烁着的光芒证明了，他也在时刻想着这个事情。
　　当即大笑一声：“哈哈哈哈哈，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他眯着眼睛笑嘻嘻的说道：“会稽郡这里只要解决了问题，那之后的事情就不必再担忧了。”
　　“不过么，咱们两个可能都要沦为副将咯。”
　　章邯的语气中带着调侃儿以及一抹失落，只是赵佗听着那失落不像是功劳被抢了的失落。
　　“将军，此话怎讲？”
　　章邯摇了摇头：“王老将军要来。”
　　王老将军？
　　王翦？
　　赵佗心中一顿，然后反应过来，惊骇的看着章邯说道：“难道……？”
　　章邯点了点头：“只怕确实如此，我前些日子常听闻老将军的身体有些不行了，且大病了一场，大病之后虽然已经痊愈，但……”
　　“毕竟老将军已经年过八十了，只怕这一次是想要征战沙场，而不是躺在病榻之上吧。”
　　这一刻，赵佗也不知道说什么了，站在那里，眼睛中带着些许的无奈和失落。
　　大秦所有将军的精神支柱就要倒塌了，这对于所有大秦的武将来说，都是一件失落而又难过的事情。
　　可老将军能够战死沙场，而不是缠绵在病榻上，且又是年过八十的高龄，这对于他们来说又像是一件好事。
　　一时之间，各种错综复杂的情绪环绕在两人的心头。
　　过了片刻，大帐外脚步声云集，副将走了进来，神色恭敬：“启禀将军，大军已然准备好了，只等将军发令！”
　　章邯这才收拢了自己心中的思绪站了起来，面容严肃：“好，此事涉及到我大秦攻打百越的大事，不可掉以轻心。”
　　“会稽郡内姒氏心存妄想，意图连累天下苍生，我等为了天下苍生着想，也不能让他们的想法得逞！”
　　“全军静待！”
　　他扭过头，看向依旧沉浸在情绪中的赵佗：“赵兄，走吧？”
　　赵佗此时也从情绪中缓和了出来，当即站起身子来，他们要为老将军扫除一切的障碍，让老将军能够从容离去！
　　“走！”
　　一团团火焰燃烧着，在他们的心头。
　　那是名为信仰的火焰。
　　……
　　会稽郡，郡守府
　　杨天翼坐在府邸中，整个人神态自若，淡然的研磨、而后在纸上勾勒着什么。
　　自从有了纸张之后，他就更喜欢作画这件事情了。
　　此时他的桌面上放着白色的宣纸，纸原本并不是这个颜色，听闻是后来制造署的人发明出来的一种什么东西，从而使得纸张的颜色变得洁白如雪。
　　这是杨天翼所喜爱的。
　　他认为天下之人当如白纸一般，天下也如同白纸一样，只等着有缘人去勾勒。
　　此时的纸张上，一颗颗的竹子伫立在其中，看着挺拔俊俏。
　　脚步声响起也没有能够使得杨天翼抬起头，郑太东也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像两人往常一样走到了他的身边，悄然的观察着自己这位好友作画。
　　当作画完毕，杨天翼拿起一旁的印章盖上去的时候，郑太东方才开口。
　　“俊之的作画功底又见涨了。”
　　“这墨竹若是瘦一分则显得过于单薄，若是肥一分则是显得没有风骨，恰如此时肥瘦，端的是风中挺拔俊俏啊。”
　　郑太东抚掌大笑，脸上带着欣慰的神色。
　　杨天翼神色不变只是说道：“子悠兄的鉴赏能力也是有所见涨，若是换做以往，只怕子悠兄只能说出这竹子画的不错这种话。”
　　他笑意吟吟，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把把尖刀一样捅向郑太东。
　　“只是不知道，是子悠兄的及拿上能力见涨了，还是说只是单纯地子悠兄不必再伪装自己的能力，所以在我这个将死之人的面前，放开了自己的能力”
　　“让我这个糊涂鬼死的清楚明白一点？”
　　此话一出，现场的氛围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郑太东也是叹了口气，他本来不想要这么快切入整体的，但如今的情况却是逼的他不得不如此。
　　他当即说道：“俊之兄此言诧异。”
　　郑太东十分坦诚：“我什么时候欺骗过你？就连身份的事情，你也并未曾问过我。”
　　“你还记得当年你问我，我入学所为何事时候我的回答么？”
　　杨天翼背着手望着远处的天空，此时的屋檐外，那一抹白色的云朵飞过。
　　他的记忆以及思绪不由得飞到了当初。
　　那个时候郑太东的回答是什么来着？他想起来了。
　　“复家父之遗愿，令天下民之安。”
　　杨天翼不由得嘲笑道：“复家父之遗愿，想必当年令尊遗愿便是光复你姒氏一族？”
　　郑太东微微点头：“父亲临去之前，曾与我说，当年未曾见到过我姒氏一族光复，他下去之后，没有颜面见当年的勾践先祖。”
　　“希望我能够为他完成这件事情，如此待到我下去之后，我们一家子才有脸面。”
　　郑太东微微叹气：“想必俊之也知道，我这一生，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面子。”
　　杨天翼微微沉默：“所以你便是要用天下万民的安定，来换取你的面子？你的面子这么大，这么值钱么？”
　　郑太东却是连连摇头：“只要俊之兄想，即便我的面子实现，天下万民也依旧能够安定不是么？”
　　“我与那群蠢货不同，我从未想过掀起战争，也从未想过让大秦变成大越。”
　　郑太东的眼睛中光芒如同狐狸一样：“俊之大可以上书，我只是想要成为会稽郡的郡守，以后会稽郡照旧是大秦的一个郡县，甚至会稽郡的郡守照样是陛下、日后的大秦陛下册封。”
　　“更甚者，若是我姒氏一族的族长不是贤才、陛下也可以任命其他的人为会稽郡郡守。”
　　郑太东看着杨天翼：“可，若是我姒氏一族出贤才、也能通过自己的才能考入咸阳宫，那么陛下就要册封我姒氏一族的人为会稽郡郡守。”
　　“如何？”
　　杨天翼有些沉默：“你在赌。”
　　郑太东飒然一笑：“当然，我在赌。”
　　“我在赌我姒氏一族能够代代出贤才，再不济我也能保证我、我儿子能够担任会稽郡的郡守，如此一来我也算对得起我那个已经死去的父亲了。”
　　杨天翼有些沉默，过了片刻，他感慨了一声：“子悠兄啊，你如今还是将我当成一个傻子。”
　　“我本以为我在你的心里还是有些许分量的，今日一看，却方才知晓，原来我在你的心中什么都不算。”
　　郑太东诧异：“此话怎讲？”
　　杨天翼站起身来，看着郑太东冷笑着：“怎讲？”
　　“你与你儿子两代人在会稽郡中经营，咱们暂且算你这个作孽之人能够活到六十，也尚且还有四十年的时间。”
　　“加之你儿子的四十年，便是八十年了。”
　　“近百年时间的经营，会稽郡早已经是你们姒氏一族的地盘了，其余人再想进来都是困难的。”
　　“你为会稽郡郡守的时间内，可以随意的提拔你们姒氏一族的人为官，为吏。”
　　“届时，即便你的孙子不争气，愿意将会稽郡郡守的位置让出去，这会稽郡还是大秦的么？”
　　“只怕上上下下，全都是你们姒氏一族的人了吧？”
　　“等到了那个时候，谈什么出让给大秦？”
　　“你满嘴说的好听，其实心里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真的以为我杨天翼是一个傻子么？”
　　杨天翼用一种失望至极的目光看着郑太东：“往日里咱们的诸多情分，我本想着即便以身家性命为保，也要为你上书，请陛下放你一条生路。”
　　“只是如今，你在算计朝廷的时候，完全没有顾忌到我，根本不考虑到了那个时候，我杨家后人该如何。”
　　“你已如此无情无义，我又何必与你周旋？”
　　他顿时站起身子来，遥望着远处：“来人！”
　　府衙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一群铁鹰卫士顿时包围了整个府衙。
　　杨天翼望着郑太东，冷声说道：“捉拿逆贼！”
　　郑太东同样站起身子来，神色复杂的看着杨天翼：“天翼兄，再无回转的余地了么？”
　　“我如何会不考虑你呢？”
　　“届时我为郡守，你为郡丞兼任通判，我儿子为郡守，你儿子为郡丞兼通判。”
　　“如此你我、杨家、姒氏一同经营会稽郡，等到日后再逐渐的将百越纳入会稽郡中，你我两家百年、千年都无忧了！”
　　“说句不好听的，哪怕到时候大秦覆灭，你我两家在会稽郡经营数百年，已然成为庞然大物，新的朝代，新的君主还敢动我们么？不一样是要安抚我们？”
　　“王朝或许不能持续千年，但你我二人之家，可传千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