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解决之法
塞壬之刃 by 吃书妖
2024-3-15 21:41
第二本记忆之书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此时的我对于大学时期的恶招接触到恶魔知识的原委有了大致的把握。
混血恶魔咬血,又是那个恐怖的老妇人……从最初的旧骨到如今的恶招,我这段时间遇到的所有敌人,背后都有着她那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影子。她就像是幻想故事里的幕后黑手一样阴魂不散。
但是她在我的心里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神秘感了。诚然,她是令列缺也三番五次吃苦头的超级罪犯,也是一度险些将我送入死亡黑暗里的术士强者。然而她终究没能够杀死我,甚至还在战斗的末尾逃之夭夭。我承认她比起我更加强大,但她绝不是压倒性的邪恶存在,也没有真正算无遗策的能耐。她不过是个活了很长时间,力量强大一些的术士而已。
现在比起她,我更加疑惑于恶招后来是如何堕落为恶魔术士的。一开始我是相信了猎手的说法,以为恶招是因为接触到了恶魔知识,受到了恶魔知识自带的蛊惑力量所影响,这才从普通的青年摇身一变,成为了邪恶的恶魔术士。只是看记忆之书里的内容,他好像压根儿就没打算学习恶魔知识。非但如此,他居然还把恶魔知识统统付之一炬了。
那么他后来是如何转变的?关键的恶魔知识都消失不见了,总不能是咬血还会提供“售后服务”吧?还是说他在后来奇迹般地遇到了另外一个“神秘的江湖老前辈”,得到了另外一份“武功秘籍”?
就算是术士再怎么容易遇到彼此,那种事情未免也过于离谱了……我一边否定着自己的想法,一边在脑海里回顾之前看到的那些记忆。
恶招过去的女朋友就是猎手后来的妻子。而与猎手对妻子的描述不一样,恶招眼里的女朋友是个很容易就会输给物质欲望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女人。我无法想象猎手后来是如何与自己的妻子相处密切的,或许那些都是猎手单方面的证词,就像是热恋期间的恶招一样,猎手说不定也在爱情的驱使下对于妻子所有的缺陷都视而不见,又夸大了寥寥无几的闪光点。
最起码,恶招是完全不相信前女友对于猎手有着什么好心思,他怀揣着将朋友从苦海里拯救出来的动机前往了两人所在的地方。但无可辩解的是,那时候的他心里除去拯救朋友的想法,也有着难以启齿的嫉妒之情。
是的,他很嫉妒。最起码记忆之书是这么说的,这一定也是他的真实想法。当他看到前女友对着猎手露出的笑脸,以及猎手幸福的神色,他就像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心想:原本应该在那里的,是他才对。
他越是否认自己心中涌现出来的复杂想法,越是无法排解自己的心情。而这也说明了他对于前女友的感情有多么的强烈,哪怕是到得那时,他对于前女友依然有着爱情,以及与爱情同等分量的仇恨。从字里行间也能够看得出来,他在无意识中强烈地期盼回到过去的时光,而这份期盼与他对于猎手的嫉妒也是对等的。只是在他自己看来,这份嫉妒既邪恶又丑陋,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
但我想,有些事情不愿意对别人承认也就罢了,对自己还是要承认的。换个角度来看,那也是为了自己的心理卫生着想。
每个人都有着邪恶的想法和善良的想法,有的如同小便池般肮脏,有的美好到不切实际。
就拿我自己来说吧。虽然我以前对乔安说过自己没有见不得人的想法,但后来想想,那果然是粗心的发言,回头重新审视自己,我心里不足为外人道的想法也多得是。比如说以前还在上学的时候,也就是荷尔蒙最旺盛的时候,我很喜欢看漫画,尤其喜欢看惊险刺激的战斗和美丽的少女角色。有一次,我看到漫画里面某个善良的美少女角色在与反派的战斗中失去了所有的精力和战斗意志,两眼无神地被绑了起来,连自己的口水从嘴角流淌下来都注意不到。我的心里产生了极大的同情心和仇恨反派的念头。
但是,看着美少女角色流下的口水,当时的我又心想:如果我在这里,一定要冲过去抱住她,伸长自己的舌头,把她脸上嘴角边的口水都舔得一干二净,因为她是那么的好看、那么的诱人。
如此一看,把美丽的少女推入悲剧的情节好像又不是难以接受的了。而与此同时,当时的我还是难以接受那么善良的角色要在故事里被那样折磨,想要突然觉醒超级力量穿越进漫画的世界里,像个英雄一样把她拯救。
我想,人一定都是自相矛盾。我是如此,而每个人肯定也都是如此。纯粹的好人只存在于社会的宣传里,每个人都是同时怀揣着善良的想法和邪恶的想法生活和待人接物。但只要最后是把善良的想法付诸于实践,无论心里曾经转过多少邪恶的想法,这个人都是好的。
并且,如果总是在善恶的抉择之中,坚持抉择善的一面,人就会积累起善良的自尊心。纵使是像猎手这样曾经拿着家里寄来的生活费去棋牌室赌钱的人,也脚踏实地地把自己变成了有着正义心灵的执法术士。
而恶招却是走向了与猎手不同的人生道路,如果说总是抉择践行善的人会积累起善良的自尊心,那么总是抉择践行恶的人,就会积累起邪恶的自尊心。
虽然不知道过去的恶招具体是从哪里开始真正地走入与猎手不同的分岔路的,但如今的恶招无疑已经是与猎手截然不同的人了。就像是乔甘草说的一样,人的性情会因他的经历而发生改变。第二本记忆之书里的他对于恶魔知识里献祭和吃人的部分如此厌恶,现在的他却不止是献祭他人,还大口大口地吞噬人的生肉。
说来也是讽刺。如果真的是初中时的我,大概会想着“这个世界上哪里来什么善良和邪恶,有的只是立场和利益”而已吧。怎么到了现在,我就纠结起了善良和邪恶这种“幼稚”的叙事框架了呢?
我合上了记忆之书,将其放回到石桌上,然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要离开梦境了吗?”塞壬看准时机似地问。
她之前一直都站在我的旁边枯等我阅读记忆之书,也真是劳累了她,是时候让她休息了。但是我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询问她,却烦恼于不知道如何开口。就在这时,她稍稍地迟疑了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我竟从她的脸上看出了些许期期艾艾的味道,明明她的表情都没有半点儿变化,“那个……关于上次你要求我做的事情。”
“什么事情?”我有要求过她做什么事情吗?我难免疑惑。
她慢慢地绕过石头做的椅子,来到了我的跟前,然后抓住了我的左手和右手。我不解其意地看着她的动作,她移动着我的双手凑到自己的脸蛋两侧,再用我的手指牵住她自己的嘴角,拉出了个怪可爱的笑容。
我顺势想起来了,上次离开梦境的时候,我是跟她说过让她以后试着笑一笑。
这算是她对于我的“点单”的回应吗?
“我是说过让你笑,也示范过就是这样,但不是让你原封不动地模仿一遍啊。”我说是这么说,却又不由自主地想到,她这么笨拙地实现我的要求,反倒是有可爱之处。
却不料,她竟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我觉得这么做你会觉得我可爱。”
被算计了。她好像知道自己很可爱。
没想到平时那么认真的她还有这样的一面。说起来,初次见面的时候她也反复地做过不知道是不是认真的邀请,或许她只是看上去没有感情波动,实际上内心世界是非常丰富的。看到总是以武器自居的她表现出人性化的举止,我心里生出了欣然之感。
但是自己的武器如此人性化,这真的是好事吗?有时候,我心里也会闪过这种令我对自己很失望的念头。
片刻后,我从塞壬的梦境里醒了过来。
……
直到最后,我还是没有对塞壬问出那个问题。
我想要再做一遍确认,问她是不是真的不能转移我与青鸟之间的诅咒。但是,看到她在最后笨拙地抓起了我的双手让自己露出笑容的画面,我却是变得问不出口了。命令她转移诅咒,等同于命令她做好被我的“一己之私”连累到死的心理准备。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塞壬是那么真心实意地说会站在我的身边,说会为了我倾尽一切力量。要我明知故犯地辜负她的誓约,带着她一起去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即使斩去了与青鸟之间的诅咒,我的生命依旧不是独属于自己的。更何况,哪怕仅限于在青鸟的事情上,诅咒也只是表面上的问题。
在魅魔的梦境里与“魔人”对峙的记忆再度浮现至我的意识表面。
——就连这份纠葛也是对我的惩罚。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为了更换心情,我在酒店房间的浴室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走到了窗前。此时窗外已经天亮了。
接下来我依旧要想办法追踪咬血,以及“尉迟”——也就是恶招。
要同时对付那两个人实属不易。他们都是主力级的强者,单枪匹马地挑战他们是自杀行为。就连我也是先用偷袭解决了其中一人,才有了与另外一人单挑战斗的条件。特别是咬血,她已经实际地见识过了我的战斗方法,之后她只会变得更加有威胁。说不定下一次我就真的要死在她的手里了。
但是,与此同时,我看着窗外逐渐复苏的城市,却升起了一种明确的想法。
咬血现在已经离开天河市了。
这个结论从逻辑上倒也不是无法找到支撑点。她是个小心谨慎又贪生怕死的人,不会为没有把握的事情而拼命。在二对一又准备充分的情况下依旧失败,就不会再有下次了,她有多远就会跑多远。
但是比起逻辑,令我相信这个结论,还是我的直觉,或者说是我的觉察力。就如同咬血有着对于危险的觉察力,我对于生死危机的觉察力也不差。尤其是经历过昨晚与咬血之间的生死搏杀,我对于这个深深地危及到自己性命的人存在着某种模糊的感应。
这种感应多半是暂时的。就像是经历过激烈运动而暂时升高的体温和心跳的频率一样,距离上次生死搏杀的时间点越远,感应的效力越弱。但是这个感觉不会欺骗我。咬血已经不在这座城市了。
而恶招则不一样,他八成还留在天河市里。
原本,解决这个人是天河市安全局的责任,但是身为天河市主力的真正的尉迟总是联络不上,事到如今我也不去指望他了,回头一定要狠狠地“参他一本”。至于现在,念及恶招在狩猎雾之恶魔的触须的同时仍然在不断地狩猎人类,即便是为了阻止牺牲者继续增加,也必须尽快解决此事。
跟乔甘草吃过早饭之后,我们一起前往了天河市安全局,顺便将自己这边关于恶招真身的情报共享了过去。他们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果然不怎么积极。不止是自家主力级不在的缘故,也是因为我所提供的情报缺乏依据,毕竟那些全部是我读取灵体碎片记忆里得来的。
但要验证也很简单,我通过这里的电子档案库检索到了恶招二十多岁时的照片,将其与城市监控录像拍摄到的恶招的脸做了对比。负责与我们对接的内务术士见了也只有点头,但对于恶招就是新生的雾之恶魔这点还是半信半疑。
这种态度往善意的方向理解也可以说是严谨,因此我没有挑刺。况且,我也没有打算让他们帮忙对付恶招,甚至没有打算让他们帮忙寻找恶招在哪里。因为我已经有了解决之法。
这一次,轮到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