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２章：男人的自尊

　　妹妹王心巧的一通电话，让王栋仿佛跌入痛苦无比的深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栋很清楚尿毒症对于比工薪阶层还不如的贫苦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也看过不少的报导说一些人患上了尿毒症，发现还算比较及时，医院能够治疗，这些人也侥幸能接到换肾的手术费用，然而大多数的尿毒症患者，都在「手术后还能活多久」以及「花一笔巨资换回几年的寿命到底值不值得」或者「剩下的几年生命如何偿还这笔巨资」这三个问题的折磨下，最终放弃了手术……
　　对于王栋来说，养父是一定要救的，院方也说了，手术成功率很高，而且养父有很大的概率再活上十年，这已经算是老天开眼了。
　　然而，这笔巨额的手术费怎么办？手术后的定期医药护理费用怎么样？以他现在的微薄薪水，就算是不吃不喝，一年也只有不到三万块的收入，光是换肾的手术费，少说也要３０万以上，也就是说，他要不吃不喝的干上十年，才能还掉这笔钱！
　　而实际上，一个人怎么能不吃不喝？而且这十年，王栋也无法保证一直在岗位上不会被开除，还要排出各种无法估测的意外情况……
　　三十万，对王栋来说，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巨大数额！
　　当然，身边就有一位超级白富美，对于柳妍来说，区区几十万手术费，相对于柳妍的个人资产，完全就是九牛一毛，而且柳妍自己刚才也说了，如果有什么她能帮得上忙的，让他尽管开口。
　　王栋却开不了这个口。
　　先不说他潜意识不愿意让柳妍知道他的窘境，不愿意让本来就高他一等的柳妍又用同情怜悯的态度对他，这对他的自尊心是极大的伤害。再说，就算柳妍说过这样的话，可是他和柳妍之间，毕竟也仅仅算是熟悉了，朋友都还称不上，柳妍再有钱，也没有理由轻易就同意借给他这么一笔巨款。平心静气的想想也能知道，谁会愿意主动给一个无亲无故的人随随便便就借出几十万？而且还没有任何保障，毕竟，这笔钱王栋可能一辈子都还不完。
　　出于这样的考虑，王栋完全没法跟柳妍开口，不仅仅没法开口，甚至还在回小区的路上强作镇定，不愿意让柳妍看到他痛苦揪心的神情，至于为什么要强作镇定，王栋自己也说不上来。
　　或许是出于一个男人的自尊，又或许，仅仅只是不想让柳妍以强者同情弱者的姿态面对他。
　　柳妍多少也猜到王栋此时碰到了麻烦，毕竟刚才他和他妹妹的通话，柳妍就在身边，多多少少也听出了一些端由，只是王栋尽量的掩饰，她也无法清楚王栋的父亲得的是什么病，也不知道王栋的痛苦到底有多少。
　　毕竟，她和王栋，什么关系都没有，王栋要脸面不肯说什么，她也完全没有立场表示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最终在沉默中回到了小区，王栋将柳妍送到了公寓楼下，柳妍回首看了脸色紧绷的王栋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暗叹一声，转身走进了公寓楼，在王栋的目视下走进了电梯。
　　王栋犹如行尸走肉般继续在小区巡逻，满脑子都是如何弄到钱，今晚的夜风特别刺骨，令人簌簌，然而相比寒冷，王栋内心的冰凉更加令他难受。
　　不管怎么说，养父一定要救，钱一定要凑到，哪怕是厚着脸皮去求朋友同时，去求那个卑劣阴险的周博，怎么都要把钱凑齐。
　　抱着这样的觉悟，王栋渐渐平静下来，终于有了勇气拿起手机，拨打了家里的电话。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这个时候，身患重病的王梁已经休息，是张玉芬接的电话，声音明显比之前打电话来更加发颤：「栋儿，怎么又打过来了？」
　　王栋极力保持冷静，平静的道：「妈，刚才心巧打电话过来，什么都告诉我了！你就直说吧，爸的手术费需要多少？还有其他的费用需要多少？我好有个数。」
　　张玉芬愣了片刻，委屈绝望的哭了：「医院说了，如果仅仅是换肾的手术费用，也就是几万块，但是还有肾源的问题以及用药的问题，而且在手术前还必须要先做一个月的血偷袭，综合起来的话，手术下来，七七八八也要三十万，还有手术后用的药物，每个月就要好几千，还有定期的检查……」
　　王栋强忍着悲伤，默默在心里盘算，也就是说，想要维持医院的长期开支，起码也要准备三四十万，最少前期要准备好三十万。
　　王栋深吸一口气，平静的问：「妈，现在你们凑到多少钱了？」
　　张玉芬泣道：「妈已经把肯借钱的朋友都找遍了，包括你复原回来给我们的那笔安置费，一起差不多有八万，起码还要准备二十二万，我……我跟你爸都没有办法了。」
　　王栋心头一阵冰凉，二十二万，可不是一笔小钱。
　　张玉芬颤声道：「栋儿，你……你别发愁了，你爸他说，这病他不想治了，顶多吃点药，定期做一下透析，医生说，不动手术的话，光是做透析，也能够撑上几年……」
　　王栋吓了一跳，连忙道：「怎么能不治了？一定要治，明早你就跟爸说，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不就是钱吗？活人哪能被钱憋死？」
　　张玉芬不敢置信，却又隐隐生出一丝希望：「栋儿，你真的有办法？」
　　王栋想都没想就嗯了一声：「没问题，我这几年在部队，认识不少战友，工作以后，也结识了一些朋友，跟他们说说，一起凑个二十来万，绝对没问题。妈，你别担心，只管去说服爸，让他一定要治。」
　　张玉芬只是哭泣，激动得泣不成声：「栋儿，妈替爸谢谢你了……你真是我们的好儿子。」
　　王栋鼻头酸酸的，轻轻嗯了一声，说不出话来，只要一开口，很可能就会哭了。虽然王梁和张玉芬不是他的亲父母，可对他比亲儿子还亲，养育他成长，时时关心他，教育他，直至他走上社会，这份恩情，远比所谓的血缘之亲要深刻得多。
　　王栋深吸一口气，勉强忍住了哭意，转过话题道：「钱的事情就交给我了，妈，我想问问，心巧有打电话给你们吗？」
　　妹妹之前说不想上学的事情，王栋实在是太在意了，这个妮子，虽然乖巧，可有些时候，遗传了养父的基因，也会异常的固执。
　　张玉芬一愣：「没有啊，心巧出什么事了吗？」
　　王栋心里一颤，连忙道：「没什么的，就是随口问问。凑钱的事情，你别让心巧知道，就这样吧，我还在上班呢，等这两天我凑到钱，马上给你们转过去！」
　　挂断电话后，王栋实在不放心妹妹的情况，又打了个电话过去，响了良久，没接，再打，还是没接，王栋预感到不妙，坚持继续拨打，结果，王心巧的手机居然关机了…… ……